第三章来凤三关

凤城关位于来凤大陆东北侧的五莲山脉，这座绵延千里的山脉像一条褶皱，把海棠叶子形状的来凤大陆生生的切掉了四分之一大小出去。

也是这条山脉，挡住了从东北方向吹来的寒流，让来凤大陆的西南大部分地区变成了一片四季如春的沃土。

火凤帝国本来只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部落，在历代凤王几百年的努力之下，火凤部落经过无数场苦战和恶战，吞并了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和国家，一举成为了大陆霸主，并雄霸千年之久。

就在火凤部落崛起的同时，被五莲山脉隔开的那边苦寒的角落里，一个叫做墨丘的国家也悄然的发展起来。虽然两个国家比邻而居，但火凤王朝的人们对于这个墨丘国的了解几乎为零，最主要的原因，就是两国之间相隔的那条五莲山脉。

五莲山脉绵延千里，山中物产丰富的同时，还产出了一样让火凤帝国百姓闻之丧胆的东西：妖兽。

没人知道妖兽是怎么产生的，也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妖兽，所有人知道的就是妖兽的凶和恶。五莲山里的妖兽个头比普通动物大了数倍，力量和速度更是超群，除了训练有素的士兵结阵应对之外，普通百姓根本无法可想，只能落得个任由屠戮的下场。但好在数百年来的不断征伐，又有边军一部往复巡查，再加上山中本就物产丰富，妖兽们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侵袭百姓了，这才算还了附近百姓一个平安和清静。

除此之外，五莲山中还有一处特殊的存在，让火凤墨丘两国似断非断的有着那么一丝联系，这处存在便是妖王谷。

五莲山脉连绵不绝，隔开了墨丘和火凤两个国家。传说这五莲山脉本来是五座大山，经历亿万年的沧海桑田，五山合一，变成了现在的五莲山脉。而支持这个说法的一个重要原因，也是这妖王谷。

妖王谷其实就是两山之间的一条裂缝，形如漏斗，外宽内窄，最窄处便是那回马弯。谷中地势险峻，且常年浓雾不断，通行颇为不易，除了偶尔有那种来往两个国家的商队之外，其余的再没人走这条路了。但即便是商队，走这一趟也是危险重重，遇到一次妖兽，基本就要人货皆墨了。之前被孔笙救起的明家商队，便是此例。虽然明家不至于因此落败，但也是要肉疼很久。

而这条妖王谷，也变成了火凤王朝和墨丘国之间唯一的通路。

火凤国围着漏斗形的山谷修建了号称“来凤三关”的凤城关、烈阳关和蓝月关，三座关城以凤城关居中为主，烈阳关、蓝月关前插为辅，互为犄角之形，死死的钳住了妖王谷的通路。虽然卡死通路，但也不是不通人情，还是会跟一些商队颁发通关文书，准许他们前往墨丘国土，至于此去是死是活，又或者商队之中带有什么其他的秘密任务，那就不是别人能得知内情的了。

至于修建这三关，也是当初不得已而为之，墨丘火凤两国几百年来征战不休，墨丘国国土虽小，但士兵个个悍不畏死、骁勇善战且上下级之间极为团结。每次野战之时火凤国都要两倍以上的兵力才能勉强对峙，防御战才能极为勉强的把战损控制在一比一。至于攻城战，那是火凤帝国全国上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
三百年前，两国之间曾有一次大战，墨丘国的四万军队势如破竹，连破火凤帝国六路大军，攻占十余座城池，一度距离凤都不过百里之遥。最后是依靠凤军名将时方达引一支偏师，借助墨丘国军不熟水性的弱点，利用夏季水势将其一战击退，挽救火凤王朝于大厦将倾。也是从那一战之后，墨丘国开始成为火凤国人口中的魔国。

此战之后，时方达被称为帝国名将，而时任火凤王也大手一挥，任命时方达为边关主将，负责主持修建来凤三关。

来凤三关毗邻五莲山脉，用的皆是山中的灰色巨石。将巨石切成条状，朝外的一面打磨出楞线，无论是巨孥还是投石，都无法伤害其分毫。主关凤城关外城墙高十五丈，宽五丈，可容三骑并行。又每隔五十丈设一箭楼，百丈设一团城，将内城围的严严实实。

内城虽然居内，但规格制式比外城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内城墙比外城墙还要高出五丈，内外城墙之间还有水道、夹道、藏兵洞，且内城单独设立出入水口，就是为了防备万一外城被攻破之需。在外城两侧与山体相接之处，还各自设了二十架投石车，俱是以精钢为骨，牢牢固定在山体之上，各项标尺**精准，只要按照标尺放置石料，这些投石车可覆盖凤城关前五十丈到两百丈的距离。

除此之外，来凤三关皆为军镇设置，城中居民皆为军户，战时为军，平时为农。他们除了春种秋收囤纳军粮之外，采石也是重要的工作。自五莲山脉中采下石料，打磨成半人高的石方运入城中储藏，以备战时之需。

三关自时方达元帅始建之日起，共建了五十余年方才完工。他带的这支军队，也被改成了边军，专事凤城三关防御之职。只可惜初建的凤城关刚刚建好不久，时方达元帅便死于任上，并未亲眼见过来凤三关的全貌。

这五十余年的兴建，换来了火凤国三百年的太平，两国虽然依然摩擦不断，但已经再无大战，来凤三关如同一只巨手一般，把墨丘国的军队死死的挡在了五莲山脉之外。

可今天，情况变了。

半月之前，蓝月关和烈阳关同时发出急报，说一队墨丘国士兵出现在妖王谷，直扑来凤三关而来。

时任三关总统领孙笑川大人收到情报之后并未慌张，虽然隔着一个妖王谷，但此处毕竟是两国毗邻之地，加之墨丘国物产不及火凤国，所以会有军队冒充马队从妖王谷冲出，假装围城攻打，实则抢收粮食的情况发生。

这种情况会让边关守将比较为难，蓝月关和烈阳关的标准配置只有五千兵员。对方只围城不攻城，如果硬冲出去砍杀，凤军野战并不占优势，对方的抢粮军一个回头，跟围城军两厢一夹击，这五千士兵怕不够对方一个合围的。而且万一对方趁机再把蓝月关和烈阳关给占了，那损失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。

当兵的不爱打，当官的不想打，所以大家对这种装装样子抢点粮食的行为，一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无非就是抢点粮食走，总比丢了命又丢了关强。

这次孙大统领也是抱着这种想法，叹了口气之后，就把军情通报扔在了一边。孙统领是个爱兵如子的好统领，更是个不贪功不冒进的老实人，但他绝不是当世名将。

四天之后，当第一队墨丘国士兵出现在凤城关视野之内的时候，孙大统领终于察觉到了不对。可当他再派斥候的时候，就已经晚了。墨丘国军队死死的封住了从凤城关到蓝月关和烈阳关的所有道路，莫说是连人带马，就是连只鸟都得用硬弩给射下来！

五路斥候只有两路逃了回来，带回来的情报只有一句话“魔国大兵压境！请速向帝都求援！”

听到这个消息，孙统领犹豫了一下，决定再观望一天。可就是这一天，要了他的命。

一队队身穿黑重甲和灰皮甲的步兵从天边出现，他们砍倒树林，支起营帐，埋锅造饭。那绵延数里的炊烟看的凤城关一众将领不顾形象的倒吸凉气，看这阵势，怕是不下三四万人！单就兵力而言，已经不下于三百年前那场险些亡国的大战！

直到亲眼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军阵，孙统领才下定决心派出轻骑向帝都求援。同时向麾下将领下达了“守土十日决死令”。

命令一出，将领们一个个苦笑不已，如果当初派一队轻骑试探一下所谓的抢粮军，哪怕是收到斥候通报的下一刻就马上派兵求援，生机也会大上那么几分。现在～～哎～～

孙统领心里也苦，对方兵员四万，他手里有多少人？凤城关比蓝月关和烈阳关高一级，兵员满配也不过八千人。但数十上百年没有大战，早已经不是齐兵满员。边军七个营，能战者不足五千，而红营管带孔笙手下更是只有三百人，其中只有一百五十人是重甲骑士。

平地野战，重甲骑士可以以一当十，冲锋起来甚至破阵而出，但放在守城之时，这些重甲骑士又和那些普通的边军官兵有多少不同？

在一开始的安排中，孙统领给孔笙的红营安排的任务就是防守一段城墙，但这个任务被孔笙婉拒了。他认为现在敌情不明，与其把最具机动性的骑兵派上城墙当成普通士兵一般使用，还不如暂时留一下当作预备队，根据战况随时调整使用。

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几位边军管带的一致支持，孙统领在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之后，也点头同意了孔笙的想法，但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，就是火凤军的骑兵们必须时刻准备顶上。孔笙点头同意，同时表示自己会带着那一百五十名见习骑士坚守城头，绝不后退一步。

可在对方攻城的第一天，孙统领就暴露了自己在军事上的不足。一个千人队的试探性攻击，他便已经下令投石车攻击了。二十余架投石车连射三轮，两百多块石块铺天盖地的飞了出去。面对手下将领们略带质疑的目光，孙统领大手一挥“将士们性命攸关，此时不要在意那些死物！”此话一出，众人无话可讲，只能看着漫天的巨石跟远处寥寥的敌军进行着“对抗”。

守城首日战报：魔国士兵伤亡一百余人，投石车石料消耗三千余块。

接下来的第二天、第三天，凤城关城头上的士兵们都是看着自家的石块和敌人的士兵在“打仗”。没有性命之忧，士兵们自然乐的悠闲，有的甚至坐在城墙垛口上看热闹，倒是老兵和管带们一个个面露忧色。一天砸不死对方百八十个人，可自家的石料消耗的倒是飞快。孙统领尽忠职守，日夜守在城楼之上，一见敌兵进入投石范围便立刻命令发射。

孔笙年轻气盛，曾经去见过孙统领几回，都被骂了回来。孙统领说他少不经事，拿着将士们的生命当儿戏。孔笙不服，说敌人军力过强，应当控制城内物资使用，同时加派出多路快马向关内各省求援，至少让临近各省做好备战准备。孙统领怒斥孔笙，说现在敌情未明，蓝月烈阳两关情况未明，就要冒失通传，去传什么？如果敌人依旧是围关抢粮呢？到时候援兵也到了，内地省份也组织好了防御，然后敌人拉着粮车跑了，怎么办？这个责任是孔笙这个小小的白翎管带能扛得起的吗？

孔笙被堵的哑口无言，无奈之下退出城楼，自己抱着刀在一边生闷气。边军二营管带赵寒冬凑了过来，笑嘻嘻的拍了拍他肩膀“别气啦，孙大人就是这么个气性，他一向求稳，再说了，人家都马上六十了，安安稳稳过个年就回家养老了，谁愿意摊上这事情啊。”

“可是～可是，万一石料消耗殆尽，敌国一来攻城，我们可怎么办啊？”孔笙无奈摇头

赵寒冬的眼神一凛，沉声说道“还能怎么办？当兵无非就是扛枪打仗，守土十日乃是天职。魔国崽子来了，咱就干呗。”

听到这里，孔笙抬眼看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魔国军帐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
第三日晚，墨丘国开始大举攻城。

夜色为他们提供了不少的掩护，加上之前连续三天的佯攻，让他们彻底摸清楚了凤城关投石车的攻击间隔和射程。再加上凤城关士兵们的放松，让墨丘国几千精兵轻松摸到了城下。等巡夜士兵发现的时候，墨丘国的攻城梯几乎都要架好了。

也是亏的各营管带还算警醒，带着各自人马飞速冲上了城头，没有真的让人偷了城墙。可是这慌乱之间也就没了什么章法和分寸，擂石、滚木、金汁如同不要钱一般往下扔，只求快速退敌。而墨丘国自然也不愿放弃这个近在眼前的机会，趁着夜色不断增兵，双方在城墙上下杀了个你死我活、血肉横飞。

此时的孙统领更是顾不上其他，命令所有投石车不断发射，绝不能让敌人增兵抵达城下。于是头顶乱石飞舞，脚下金汁滚烫。双方激战一夜，墨丘军队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之后退了回去，凤城关取得了建关以来最大的胜果，但众人对着那所剩无几的擂石和金汁欲哭无泪，消耗实在太大了。

天一放亮，几个管带立刻组织人马下去捡擂石，可毕竟捡的没有扔的快。再加上墨丘派了十多骑斥候，利用强力的弓弩时不时的捣个乱，这让管带们迅速停止了这种用人命换石头的不公平交换。

接下来的时间，就是两边开始了疯狂的肉搏。城墙上的人没了擂石和金汁，只能占据着地利，靠刀劈斧砍来阻挡下面的人爬上来。城墙下的人则一个个悍不畏死，凭着单兵的强大硬往上面冲。

从第四天开始，这凤城关就变成了一座绞肉机。两国军队以每天至少几百具尸体的数量，用鲜血冲刷着灰白色的城墙。每天的日子都是这么的重复，只是凤城关却是扛不住这样的消耗。凤城关至帝都，快马也要十天，等再组织好军队赶来，怕是一个月都要过去了。到了那个时候，凤城关里还有没有火凤帝国的人都难说了。

“大人！南门有兵到！”传令兵的声音唤回了孔笙的回忆。他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猛的蹿了起来。

南门？那是通往关内的大门，南门有兵到，那是援军来了啊！是哪家的援军来的如此之快？